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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回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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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盯著她沒說話。其實挺尷尬的,按理說她救了我,我應該謝謝她。但是要殺我的也是他們羽衣一族的人,甚至我還因此失去了一個族人,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態度面對羽衣朝子,只能維持著面癱臉,內心尷尬到想要變形。

她也很奇怪,落落大方自行找了個地方盤腿坐下,見我不說話還很親切地又問了一遍:“你胳膊還疼嗎?”

被她這麽一提醒,我才感覺腰酸背疼,胳膊倒是其次,怎麽背還這麽疼。我伸手一摸,發現自己跟塊臘肉一樣,被兩塊板夾著,木板用紗布牢牢固定住。

不知道傷到哪兒了,就這麽一番擡手摸背的動作都讓我疼的齜牙咧嘴。

“你背上的骨頭有些錯位,不過別擔心醫忍已經幫你糾正過來了。”羽衣朝子幫我塞了枕頭墊在後腰上,頓時感到好多了。

她的解釋也讓我心情覆雜,背上有什麽骨頭,最大的骨頭不是脊柱麽,還好這個世界的忍術不科學……不然我這麽小就要癱瘓了。

“對於你族人的死,我很抱歉。”羽衣朝子塞了個枕頭後,坐在我旁邊繼續說道。

我望了她一眼,發現她一臉誠懇,滿眼真摯。垂下頭,想想擡起來又望了眼:“你……你不應該恨我們嗎?”

“為什麽要恨你?”

“你姐姐……”想到那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,我現在還感覺有些臉紅,說的也很含糊,“如果不是我們,他們兩也不會被發現。”

卻不想羽衣朝子忽然冷笑一聲:“誰說的。至少我早就知道了,勸了她她不聽,還鬧出這麽大的事,我也只能不顧姐妹之情了。”

這才是讓我最想不通的地方,她們好歹也是姐妹,怎麽羽衣朝子動手的時候除了一句抱歉,一點猶豫都沒有的?

當然毫不猶豫是我自己腦補出來的,實際情況估計也差不了多少。

她實在是個很奇怪的人,但是具體哪裏奇怪又說不上來……

羽衣朝子像是看穿我在想什麽,思考了一番向我解釋:“在當時的情況下,我判斷殺了她是最好的決定。”

“首先,她逃避任務在戰爭期間和敵人偷情,不但有損我族的名聲說不定會導致這次任務的失敗。

其次,因為她的錯誤,導致同族和盟友的損傷,如果你死在她手上無論到底是什麽原因,都會加深你兄長對羽衣的憎恨。在這種我們兩族聯手的時候,是在增加不必要的沖突。

最後……我想當族長。”

前面還好,我聽著覺得勉強能說得過去,然而羽衣朝子最後一句話卻讓我一呆。

這個只比我大兩歲的少女很平靜,望著我的碧色眼睛裏一片坦然,她說她想當族長,所以殺了她姐姐。

“盡管我被稱為天才,但是姐姐比我大上七歲,這期間的年齡差距無論我再怎麽努力也追不上。我父親年紀已大,不一定能等到我成年,族中也有擁立我姐姐作為少族長的聲音,如果我想當族長,就必須要確保她不能和我爭。可惜姐姐她不僅想得到她所謂的愛情,還想成為羽衣一族的族長。所以當時殺了她,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,既降低盟友反目成仇的可能,還確保無人和我競爭下一任族長的位置。”羽衣朝子不緊不慢地敘說,像是流水,不為前進道路上的石子改變自己流動的方向。她有明確的目的,也朝那個目的前進,所有擋在她路上的人都會被她毫不留情舍棄。

正是因為明白了她的意思,我才感覺她是多麽殘酷。

是否殺害親人,她可以拋棄感情完全理性分析原因判斷該不該下手。那面對敵人呢,我想到我大哥。

忍了忍,最後還是沒忍住脫口而出一句:“你向我大哥求饒,然後毫不猶豫殺死他也是這麽想的嗎?”

羽衣朝子望著我,竟然顯得很驚訝:“你還惦記著這件事呢。”

“……”你殺了我哥哥,我不該惦記?

羽衣朝子卻顯得比我更加無奈,好像她才是那個受害者家屬一樣:“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?第一次他要殺我,我只能求饒,這樣才能活下來。第二次見面,我們是敵人,我當然要殺了他。無論用什麽方法。”

“……那下次見面如果我們是敵人,我殺了你你也不會有怨言?”

“當然。”羽衣朝子回答的很爽快,爽快到讓我無話可說。

話不投機,之後我感謝了一下她救了我,兩個人就沒了話題。羽衣朝子也沒有再搭話,安靜了一會兒讓我好好休息就起身離開。

我記得她走的時候掀開簾子,外面金色的夕陽透進來,很溫暖。外面的忍者在準備吃完飯,食物的香氣飄進來,同樣溫暖。我的肚子開始咕咕叫起來,饑餓感讓我覺得自己還活著,這種感覺讓我想要感謝,感謝我活了下來。

但我想要感謝的人絕對不是羽衣朝子,如果真有那麽一個人,只會是和冢同歸於盡的宇智波周助。

宇智波的男人歸宿應該在戰場。他是這麽跟我說的,不願意留在族地,最後全身燃火如伊邪納岐從天而降,死於戰場。

我這次受傷在前線倒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,宇智波一族很不爽,因為一個族人莫名其妙死掉了,我受了不輕的傷。羽衣一族更不爽:你們死了一個族人?我們還死了三個呢!只是這件事終究是羽衣夜子引起的,他們理虧只能憋著一股氣任憑宇智波一族冷嘲熱諷,只是次數一多,誰也受不了。他們不敢正大光明跟族人爭辯,只能把怒氣全放在我這個唯一活下來的人身上。

幾天後我身上的傷好了差不多了,出去一走動,就發現路過的羽衣族人都盯著我,眼神不善竊竊私語。其實說到底不過是因為我實力最弱,卻反而沒死成,他們族長的大小姐卻掛了,讓羽衣很不服氣。族裏也發現了這個情況,負責這片戰場的幾個人商量了一下,決定把我送回家,免得引起盟友鬥爭的激烈化。我沒什麽意見,就是覺得挺憋屈的,如果我能再強一點,不如果我能強大到這些人都追不上,他們怎麽敢私底下嘲諷我。

就像二哥,找了個借口揍了幾個羽衣一族的忍者,他們不也還是忍下來了。

說到底還是我太弱了。

離開的時候二哥來送我,他捏著我的肩膀讓我放寬心,回去好好修行提高實力,到時候無論殺幾個羽衣都沒人敢多嘴。我看他面上殺氣騰騰的樣子,知道經過這件事他對羽衣一族仇恨更深了,只要有戰爭,仇恨就不會消失。舊恨沒解決,新仇又湧上來,到最後除了自己的親族沒有不恨的其他人。

羽衣朝子沒來送我,本來她是想來的,我直接跟她說不用。假裝沒看見她失望的眼神,我轉身就走,害怕自己跟她牽扯過多,日後再見面會下不了手。我想我應該學著她的思考方法了,有用的留下,沒用的舍棄,這樣好歹讓自己好受些,不用那麽糾結。

本來忍者就是一個這樣的職業嘛,不是你死就是我活,我這樣告訴自己,倒退著往後走去向二哥擺擺手,他望著我,黑發被風吹拂,眼神很平靜,只是再平靜也掩蓋不掉骨子裏透出的戾氣。

回到族地,父親已經通過信件明白發生了什麽,他遺憾了一下我沒怎麽殺敵就回來了,緊接著就要求我提高實力,說是下次再發生這種事不會像這次這麽好運被人救出來。

“如果你連這點活下來的能力都沒有,還是不要活下來了,忍者就是這樣一種殘酷的職業。”父親跪坐在矮桌後,面無表情說著比忍者職業更加殘酷的話語,“你是我宇智波田島的兒子,決不能這樣軟弱。”

我沒說話,俯下身行禮,把額頭貼在榻榻米上,很恭敬。因為我知道他再說這句話時,他不是我的父親,而是宇智波一族的族長。

之後去見母親,多日不見她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些,正坐在院子的走廊裏披著一件羽織望著池塘。這段時間她在家,院子裏的雜草都被拔了,池塘重新灌滿水,養了一尾鯉魚,整個院落重新恢覆成我小時候井井有條的樣子。

時值深秋,院子裏的那棵櫻花樹葉子已經全部掉落,下面的草地一片枯黃,風吹過來也是寒意入骨,母親卻像是沒察覺到這種寒意,坐在地板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
聽見我的腳步聲,她扭頭看來,朝我招招手。我走過去坐在她旁邊,她伸手摸了摸我的劉海:“長得真快啊,不過出去一趟又長了呢。”

我嗯了一聲,感覺母親的手心溫暖,很像小時候帶我的保姆的手。

“吃完飯我幫你剪短一些,擋了眼睛可不好。”母親摸了摸我的頭,忽然想起了什麽又道,“秀子生病了,你去看看她吧。”

秀子……正是保姆的名字,這樣算起來,我已經有兩年時間沒見到她了。

第二天拎著點心走到村子的西邊,秀子阿姨一個人住在一棟房子裏。本來她家周圍還有兩戶人家的,但是我記得這兩戶人家裏的男人死的都快差不多了,門口的雜草無人打理,在深秋的季節枯黃頹靡,有個婦女坐在門口剝毛豆曬太陽,她身後背著一個丁點大的小嬰兒,小孩子咿咿呀呀揮著手自己和自己玩。

那個面色疲憊的女人看到我,露出驚喜的笑容:“啊呀,這不是鏡少爺嗎?來看秀子的吧,她一定很高興。”她招手讓我過去,塞了把剝好的豆子給我,“聽說你才從戰場上回來,還受了傷,沒關系吧?”

秋天的太陽還有溫度,正好昨天晚上氣溫下降,就更顯得這點陽光彌足珍貴,很溫暖。我握著那把豆子,點點頭:“已經好了。”

女人笑起來很漂亮,黑色的眼睛溫柔如水:“那就好,前幾天見到你母親她還很擔心你呢。輝昨天出任務去了,正好跟你錯開,聽說你在前線受傷,他還跟族長請示要去那邊出任務。”

我這才想起來,輝的家就在秀子阿姨前面不遠,以前還聽秀子阿姨提到過幾句。

他去出任務了?難怪這次回來沒見到他,芽枝也不在。沒有認識的同齡人,我還有些失望。

被熱情的族人關心了好幾句,我才被放走。一手握著那把豆子,一手拎著點心,我敲響秀子阿姨家的門。等了好半天,才有人來開門。

伴隨著木門被推開的吱呀聲,一張蒼老到我幾乎快忍不住的臉出現在拉門後,好像在這兩年間老了十歲的保姆望著我,過了幾秒鐘才認出我:“啊!鏡少爺!”

她很努力裝出一副驚喜的表情,但是病魔已經奪去了她大部分的精力,布滿皺紋的臉黯淡無光,眼睛也垂了下來,這樣擠出來的笑容就顯得很僵硬。

“秀子阿姨,聽說你生病了,我來看看你。”望著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,我輕輕說。

房子已經很老舊了,跟它的主人一樣透著沈沈暮氣。在此之前我只聽說過失去丈夫和兒子的女人會過得很辛苦,但是沒想到會這樣可憐。本來這棟房子也不算大,如果是一家三口想必會很溫馨,但是只有一個人的時候,就覺得太空蕩蕩了。

再加上秀子阿姨這幾年身體不好,無心打理,房子沒有了人的維護,衰老速度更是加快一倍,角落裏落滿灰塵,天花板上結著蜘蛛網。

秀子阿姨很高興我來看她,絮絮叨叨跟我說了很多事。大部分都是我小時候的事情,其實那些我都記得很清楚,連上輩子的事情我都不曾忘記,這些事當然歷歷在目。

不過為了配合她,我還是裝出一副從未聽說的樣子,或笑或尷尬,本來我以為我已經演得足夠好了,不,我們兩演得都足夠好了,但氣氛還是慢慢冷凝下來。

最開始的驚喜過去了,這時候才發現無話可說,她把自己知道的知識全交給了我,而我這幾年的經歷她也不感興趣,只反覆問我一個問題——有沒有遇上過千手家族的人。

在我搖頭否決後,她顯得很失望。兩張遺像擺在她身後的木櫃上,是秀子阿姨的丈夫和孩子,黑白的照片上兩個人都沒有笑,很嚴肅,目光沈寂。秀子阿姨註意到我的目光,開始跟我說他們是怎麽死的,一個人被木遁穿過心臟,還有一個……

我的思緒飄遠了,沒有聽見這些在我耳邊重覆過無數遍的話,就算不聽,我也記得一清二楚。她的仇恨,她的絕望。

我註視著秀子阿姨的臉,這張蒼老黯淡的臉只有在提起覆仇的話題時,才重新煥發了生機。她說,如果她能開眼,能當忍者,絕對會將每一個千手族人碎屍萬段,用火遁炙烤每一寸肌肉。她說起這些話時的神態,讓我無端想起羽衣夜子,她踩著我的臉,扣著我的傷口時就是這樣一張臉。

蒼老的,年輕的,暮氣沈沈的,朝氣蓬勃的,醜陋的,美麗的,明明是兩張截然不同的臉,為什麽在我眼中就重合了?

我的手心還握著那把光滑的豆子,把它們遞給我的女人,她的丈夫也死在了其他家族忍者手中,我不知道是不是千手家族亦或者是羽衣一族。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……

我捏著那把豆子,一粒粒塞進了嘴裏,慢慢咀嚼,聽著秀子阿姨像我形容千手一族魔鬼般的臉孔,內心無比平靜。

……無論是誰,殺掉就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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